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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9意如意請辭,滴骨驗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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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的心驀地一怔,頃刻便恢覆平靜,眼裏閃過陰冷的光,只沈聲道:“你已然是瘋了,朕無需再跟一個瘋子啰嗦下去,朕來看你,全是看在太後的面上……”

晉西王格格一笑,他笑的悲楚,恨聲打斷皇上話:“看在太後的面上?太後心裏早就沒我這個兒子了。”

“是你不知好歹傷了太後的心。”皇上冷聲道。

晉西王癟了癟嘴,眼裏淚光閃過,他的聲音又幹又澀:“做兒子的不能孝順太後,我心也有愧,只是你的心裏難道就沒有一點愧,太極殿的事是不是我做的,你心裏有數,你不過是想找個借口定了我的罪,也罷,反正你是皇上,想幹什麽都行,你連兒子都殺了,我這個親兄弟在你心裏又算什麽?”他冷笑了兩聲,眼裏淚光退出,突然迸射出一道快意的光,“四哥,你可記得十年前小鏡湖邊那*的一晚,想必四哥已*的忘乎所以了吧?”

皇上一聽,腦子裏“嗡”的一聲響,勉強冷笑道:“看來那件事是你故意安排的了?”

晉西王緊握的拳頭,全身氣血翻湧,恨不能將那個該死的貼身侍衛從墳墓裏扒出來將他再挫骨揚灰了才好,那是一次多好的機會,他命人去弄沙漠之草欲毒害皇上,誰知自己的心腹之人貪墨了銀兩,弄來的卻是陰陽兩歡香,而他還在傻傻的等著五天之後皇上毒發身亡,哪來的毒發?他只氣的要殺人,更不惜追蹤千裏,將那個貪財的忘八糕子捉了回來,將他千刀萬刮了,這件事到今天想來,他都恨的要嘔血。

晉西王咬著牙,一字一字從牙齒縫裏崩咬出字來:“你可知道那一晚在你身下婉轉承歡的女子又是誰?”他見皇上的臉色不大好,心裏不由的覺得痛快,未等皇上答應,他拍掌笑道,“就是蘇娥皇,哈哈哈……皇上你同她一夜風流竟全然不知,當真是可笑,可笑。”

他一步步逼近皇上,用極輕的聲音笑道:“皇上你真是有種,只一夜就讓蘇娥皇懷上的你的種……皇上,你說好不好笑?蘇娥皇那個賤人快活的連跟誰銷了魂都不知道。”說著,他點了點頭又自言自語道,“也是,她原本等的是我,我救了她,她可不得日日承歡在我的身下了,母後說過,咱們兄弟有什麽好的東西就該分享,所以兄弟我也樂得大方一回,將我玩過的女人送給你玩,我怕你們不夠快活,下了那樣重的藥讓你們更加快活,可惜啊!可惜是陰陽兩歡香,不過也好,我等你親手弒子的這一天,等了好久好久,真真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晉西王的話似亮著血腥鋒芒的利刃一刀刀刺向他的心,過往的事慢慢浮現,雖不甚清晰,卻依稀記得那一天,老五,老六老七奉召入宮,到了夜晚兄弟幾人在小鏡湖設下宴席,暢談家事,雖維持的是表面的兄友弟恭,但也是相談甚歡,幾人俱是把酒言歡,他恍惚只記得自己有些醉了,便到翠月閣想要小息片刻。

他推開屋門,裏面一片漆黑,剛要命人點蠟燭,卻聽得一聲嚶嚀,他已是神思恍惚了,他一步步邁向幽暗的竹樓,那嚶嚀聲越來越清晰,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一個溫軟的身體朝著他撲了過來,黑暗中他看不見她的臉,她也看不見他的臉,只見滿屋白色紗幔被風吹的飛揚,他急切的緊擁著她,她如藤蔓一般纏繞著他。

事後,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因為醒來之後翠月閣除了當值的幾個宮女,哪還有半個女人的影子,可這明明不是夢,他開始有些懷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布局誘他上勾,但最終他也沒能查出個所以然來,他懷疑過老五,可老五何必如此做,他根本不知道原本晉西王想用卻是沙漠之草。這一件事,到今日晉西王都耿耿於懷。

他冷笑一聲道:“老五,你可真是煞費苦心。”

晉西王陰冷的笑了笑,那一晚他本想將所有的計劃跟蘇娥皇說清楚,只是那個女人卻是個不中用的賤人,竟然不顧及她蘇家滿門的仇恨,根本不想報仇,她還大言不慚的說什麽冤冤相報何時了,當時他氣憤之極,又害怕蘇娥皇露出什麽馬腳來,只能蒙騙了蘇娥皇,只說讓她扮成普通宮女在翠月閣等他,他倒不打算殺了蘇娥皇,因為蘇娥皇對他還有用,他布下這驚天密網,卻不想功敗垂成,誰能想到那藥竟不是沙漠之草,他忿悶的嘆道:“只可惜我再費苦心也還是失敗了,原來你竟然沒中毒,你沒死也好,如今我要叫你嘗嘗什麽叫痛不欲生的感覺,怎麽樣,殺了自己的兒子的感覺好不好?”

皇上冷聲笑道:“但憑你這幾句不清不楚的話就想叫朕信你,你與蘇娥皇之間的事朕不想再提,即使那晚的女子是蘇娥皇,也不能說那孩子就朕的,你說這些不過就是想讓朕後悔痛苦,只可惜你打錯了算盤,不管那孩子是誰的,朕都是不會後悔,更不會痛苦。”

晉西王臉色變了變,眸中冒出急潰的光芒:“說到底你是不信那孩子是你的兒子,起先我也分不清那孩子究竟是誰的,不過我滴血驗親,那孩子卻不是我的,既然不是我的,那就是你的,這麽多年我沒殺了那個孩子,就是想等著今天,等你親手處決了這個孩子。”

晉西王眼裏淚光融融,又繼續道:“其實我對那孩子不是半分感情都沒有的,他叫我爹爹,叫了那麽些年,我幾乎恍惚的就想相信他是我的兒子了,也希望他是我的兒子,雖然我從未曾將他放在晉西王府內養著,但也每年都會去看他,蘇娥皇也會偷偷去看他,那孩子其實活得很可憐,他從小就漂泊在外,沒有一天享受過安樂,如今被你仗殺了也好,這樣他就可以解脫了。”

說完,他拭了淚,偷眼瞥了一眼皇上,皇上臉上卻平靜無波,他心裏益發的恨了,看來這皇上的心竟是鐵打的,任憑他如何說就是不痛不癢,到最後,他定定道:“四哥,你若不信他是你的孩子,你自可以去滴骨驗親,就知我今日所說的話絕不虛言了。”

皇上的心只覺得被剜的生痛,可越是痛,他越是要保持平靜,他不能得老五的奸計得逞,他叫自己就是想看到自己追悔莫及的樣子,那樣老五才會痛快,他偏不叫他痛快,他臉上浮起一個笑,那笑卻極為輕松,他淡淡道:“老五,你覺得朕還有必要去滴骨驗親嗎?朕既然說過不會後悔,更不會痛苦,就必然不會再多此一舉,今日是朕最後一次見你,朕與你之間所有的爭鬥都到此為止,你就安心的踏上你的黃泉之路吧!在朕的心裏就當你這個親弟弟從來沒有存在過。”

“你的心真狠。”晉西王眼裏幾乎要冒出血來,牙死死咬著唇,內心升起一種絕望的悲憤。

皇上笑道:“不狠如何做君王?”說完,他拂袖絕然而去,身後傳來“咚”的一聲,晉西王竟然氣憤的嘔出了一口血,仰頭倒了下去,皇上連頭也未回,而他面上的平靜卻早已給化作痛楚,他開始有懷疑,若莫銘真是他的孩子?不可能,絕不可能,他怎能相信老五的一面之詞,他該了解老五的心思才對,只一晚,蘇娥皇就會懷上他的孩子,況且那一晚的人是不是蘇娥皇他都不知道,這全是老五一張嘴皮子在說。

他不知如何回到正安殿的,更不知心裏究竟是痛還是快意,老五到最後也不忘叫他活的痛苦,他偏偏要活的快活,他是至高無上的君王,將一切俯視在腳地,這天下的所有都屬於他的,可是他依然快活不起來,哲哲,你若肯回來陪伴朕,朕願意拿這萬裏江山作交換,他開始覺得孤寂,漫無邊際的孤寂,從哲哲消失的那一刻,他的心便不會再愛了。

殿內的香爐是燃盡的冷灰,他的心便是那冷灰,他想忘記晉西王的話,可越想忘記,卻愈加清晰,那孩子果真是他的麽?這種疑惑讓他感覺心慌和無助,可他是天子,他的驚慌和無助又能向誰去說,除了哲哲,他竟找不到一個說知心話的人,心底空落落的一片,他失神的在殿內來回踱著,皂靴踏地,發出噠噠的聲響,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皇上,臣妾怎麽瞧著你心神不寧的?”

皇上轉頭去看,恍似看到哲哲,他揉了揉眼,只嘆息一聲道:“玉兒,你怎麽來了?”

“皇上,臣妾做了一些糕點想給皇上嘗嘗,你不要怪高庸沒有通傳,是臣妾不讓他通傳的。”她親自提了食籃子款款走了進來,柔聲道,“皇上不會怪臣妾善作主張吧?”

“玉兒,你多費心了,只是現在朕可沒心思嘗點心,不如你先回去吧,朕有事自然會傳召你。”

玉貴妃眼裏盈了幾許淚,她微微擡頭讓眼淚水倒灌進眼裏,臉上露出幾分酸楚的笑:“既然皇上不想嘗點心,不如臣妾彈琴給你聽,過去只要皇上沈著心煩,總是喜歡聽臣妾彈琴的。”

“玉兒,朕今日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如今皇後身子不大好,你還需協助皇後處理後宮事務,以後不經朕傳召,你不必過來了。”

“皇上,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麽?”

皇上眼裏卻有些渺茫,只搖了搖頭道:“朕不記得今天是什麽日子。”

“皇上……”玉貴妃的聲音輕柔卻又帶著幾縷幽怨,“十七年的今天,皇上將臣妾迎娶回天縱國,臣妾永遠也不會忘記,皇上對臣妾說的每一個字。”她眉眼間滿是淡淡憂愁,她輕嘆道,“皇上說過從此以後皇上就是臣妾的依靠,皇上會好好珍重臣妾,臣妾知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臣妾一個人,所以從來不敢強求皇上只珍重臣妾一人,但今晚,臣妾想陪著皇上,臣妾知道自己是奢望了,可在臣妾的心裏,一直都只有皇上一個人,即使皇上愛的是臣妾的妹妹依蘭朵,臣妾的心也不未變過,臣妾答應過妹妹,一定要好好照顧皇上,臣妾不想對妹妹食言,這不至是臣妾待妹妹的心,更是因為臣妾在乎皇上,皇上,你懂臣妾的心麽?”

“玉兒……”皇上的眼裏湧出幾分柔情,靜靜的立在那兒,望著玉貴妃的臉,似乎還能隱隱的尋到哲哲的模樣,可她終究不是哲哲,他長嘆一聲道,“你就彈一首《鳳求凰》給朕聽吧,這還是朕當年彈給你的曲子。”

玉貴妃未再多言,垂眸信手拂過琴弦,琴音婉轉,時起時落,皇上坐了下來,只輕閉著目,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十七年前,那一晚,懸月浮於天際,他坐在梧桐樹下拂一曲《鳳求凰》,那時的他待她總有幾分真心的,他們也曾有過那恩愛美好的歲月,只是那歲月如此短暫,他的心在遇到依蘭朵的那一刻便徹底沈淪了,那時他的心已狹小到只能容得下依蘭朵一個人,興許正是因為自己對依蘭朵的專寵才最終害了她。

突然琴音高揚而起,卻是滿腔憂思襲上心心頭,睜眼時,卻看她淚水盈滿了雙睫,他的心微有一動,只是再動,也激不起半分漣漪,他的眸光隨之望向窗外那潺潺細雨,枯葉翩然而落,伴著琴音,倒是十分哀傷。

一曲終了,她心中百般滋味千種酸楚,她視為一生依靠的男人愛的卻不是她,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和妹妹雙宿雙飛,沒有人知道她的心痛到滴血,沒有愛哪來的痛,她對皇上的心從始至終就沒有變過,可他對她的心,恰如司馬相如對卓文君那般有始而無終,或許當年他的一首《鳳求皇》就預示著他們愛的結局,她終究是錯付了一片真心,可就算是錯付,她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皇上,臣妾已多年沒有彈琴給皇上聽,怕是這琴技已生疏了不少。”她謙恭道。

“玉兒,你的琴藝還和當年一樣,朕清楚的記得當年你與哲哲共奏一曲,只是如今朕只見你一人未免多添了傷悲。”皇上眼裏盈了淚,那淚灼的玉貴妃心一陣抽痛,她聽皇上又問她道,“玉兒,你說哲哲還會回來麽?”

“只要皇上願意等,臣妾相信妹妹總有回來的一天。”她的心裏更加傷痛,她始終爭不過依蘭朵,不管依蘭朵是死還是活,她都爭不過依蘭朵,或許這就是她一生的悲哀,難以掩鉓的悲哀。

皇上點了點頭:“你是哲哲的親姐姐,哲哲在生病的時候還不忘告訴朕要好好善待你,這麽多年朕許你榮華富貴,除了皇後的寶座,朕什麽都許給了你,可你依然過的不快樂。”

“皇上,臣妾想要的不是榮華富貴,臣妾要的不過是皇上待臣妾的真心,哪怕是一點點。”

“你放心,這後宮之中,朕能給真心的也唯有你了,朕時常想著離憂的事,或許朕為他指一門好婚事,你會開心,畢竟這麽些年,你的心思全都放在了離憂的身上,他可是咱們唯一的孩子。”皇上幽幽道,“玉兒,你覺得如意怎麽樣?”

“她?”玉貴妃心中一震,繼爾道,“她是個極好的女子,離憂待她的心臣妾這個做母妃的豈會一點不知,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皇上正要答話,卻聽到殿外傳來一陣說話聲,原來是如意和高庸在說話,如意聽說玉貴妃在此,正要告退,皇上卻輕喚一聲道:“高庸,叫如意進來見朕。”

如意少不得進了殿,本來她是想向皇上辭行來著,父親和二姐姐今晚就要回到府上,她得了消息正高興,卻聽說皇上去了宗人府,少不得耐著性子多等了會,聽說皇上回了正安殿,就趕了過來,誰曾想玉貴妃竟然來了,她倒不好多打擾,準備先行離開,稍晚時刻再來,如今聽皇上喚她,她進了殿行禮道:“臣女參見皇上,參見玉貴妃娘娘。”

玉貴妃臉上露出淡淡溫和笑意,她原本生的極美,那一笑當真是傾國傾城,只可惜再美也是美人遲暮,那笑容裏總是帶著幾分落寞:“如意,剛剛與皇上才談到你,不想到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快些要本宮的身邊來,本宮有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今兒一早離憂還在本宮面前提到你。”說完,她對著皇上笑道,“真是兒大不由娘,離憂說如意愛吃臣妾做的木芙蓉香糖,臣妾正準備派人送去忘憂閣,不想如意倒來了,正好,臣妾準備了木芙蓉香糖,不如皇上一起品嘗了可好?”

皇上淡笑道:“也好,只是日後如意離了宮,可到哪裏吃去?”

如意笑道:“不如玉貴妃娘娘教了臣女做法,臣女日後可以自己做著吃。”

玉貴妃未叫宮女,竟親自打開食盒子,將碟子端了出來,皇上和如意各吃了一塊,兩人又讚了一回,玉貴妃笑道:“皇上你聽聽,她倒想討巧,要將臣妾的手藝都學了去。”說著,她拉著如意的手道,“不過也好,不如你有空就到朝陽宮來,本宮自會悉心教你。”

“那改日臣女必定要叨擾玉貴妃娘娘了,只要娘娘不嫌臣女煩,臣女必定會好好跟著娘娘學。”

“本宮整日介的待在朝陽宮也是悶得慌,倒時常想著有個人來陪著本宮說說話。”她說著便看了看皇上,那眼裏尤還帶著幾分期盼之意,只是她明白她對皇上所有的期盼不過都是虛幻,她心中一陣絞痛,面上卻不肯表現半分,又道,“不如明日你就來如何?”

如意恭敬道:“娘娘,臣女過些日子再去叨擾娘娘可好?”她問完又對著皇上福了福身子道:“臣女這會子來見皇上,正是有事要求皇上。”

“何事?”皇上淡淡問道。

“臣女的父親今晚回府,臣女想求個恩典,允許臣女家去住幾日。”

皇上沈默半晌方道:“朕倒忘了,今日是你父親歸府的日子,朕倒不忍叫你父女分離。”他緩一緩又問道,“你可跟太後辭過行了?”

如意道:“今兒下午臣女已經跟太後說過了,她叫臣女早去早回。”

皇上微有失落之意,沈致遠一回來就要給如意定下親事,看來離憂終究是要空付了滿腔情思,那玄洛公子雖聽著好,但離憂總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倒不忍見他失意,可君無戲言,他答應如意的事也不能反悔,況且以離憂高傲的性子也未必肯勉強如意,倘或那玄洛公子死了,興許如意和離憂還有可能,只是阿胤的話他到現在也不懂是何意,如今倒不想暗中下手了,想著,他笑了笑道:“玉兒,看來朕的如意算盤要落空了,如意這一趟回去,興許回來之後就非今日之如意了。”

玉貴妃詫異道:“皇上此話何解,臣妾竟不懂。”

皇上伸手指了指如意道:“你問她便知。”

玉貴妃拉著如意的手問道:“如意,你說說皇上的話究竟是何意思。”

如意臉微微一紅,皇上又道:“素日裏你也不是個矯情的女子,如今跟玉貴妃說了也不要緊,反正這件事左不過明日就要定下來了,朕答應你的事必會做到,到時朕親自為你指婚,也好叫你安下心來待在宮中。”他說著,眼裏微露出一絲不舍之意,又嘆道,“朕剛剛還同玉貴妃說起你來,不瞞你說朕原本屬意你做朕的兒媳,只是緣分天註定,朕也強求不得,只是朕有一句話,你回來之後還需做好你的女醫官,待一年之後,你若想離宮,朕也不會勉強你。”

玉貴妃也未問如意,聽皇上如此說恍然大悟道:“臣妾也不用問如意了,臣妾聽明白了,如意這番回去竟是要定下親事了,只是不知是誰家公子有這般福氣?”

“玄洛公子你可聽過?”皇上淡淡問道。

玉貴妃怔了怔,眉間凝著一股沈思,良久她方答道:“臣妾久在深宮孤陋寡聞,不過玄洛公子的名字似有耳聞。”她頓了頓又問如意道,“可是清平侯府的玄洛公子?”

如意淡笑道:“正是他。”

皇上問玉貴妃道:“玉兒,你怎麽認得玄洛公子的?”

玉貴妃靜靜道:“臣妾倒不認得他,是離憂和離楚認得他,臣妾不過是偶然聽他二人提起玄洛公子,這會子又聽皇上提起,方想起來的。”

“原來離憂和離楚也認得他,朕卻未聽他二人提起過半句,倒是阿胤在朕的面前提起過,朕還想著改日召見他呢,沒想到沈致遠這麽快就回來了,看樣子朕明日就要召見他了。”皇上緩緩說著,說完又看向如意道,“你是朕的女醫官,為著照顧朕的身體也費了不少心思,況且太後也極為看重你,你的婚事朕不可馬虎了,朕不親眼看看這玄洛公子,還真不放心將你指給他。”

如意臉色微變了變,禦國夫人費了這麽多年的心思就是不想讓皇上見到玄洛,到時還指不定要掀起什麽風波,她想了想又道:“皇上,非臣女要逆了皇上的好意,實在是玄洛的身子骨不大好,怕是他明日未必能進宮面聖。”

玉貴妃唇角處微微一扯,轉而露出幾縷擔憂之色來,只柔聲道:“真是可惜了,不過如意你的醫術極好,想必他的身體很快會覆原,到時再入宮見皇上也不遲。”

如意的心驀地一痛,任是在皇宮她翻遍了銅雀閣的醫書也未找到解血衣天蠶蠱的法子,日子一天天過的飛快,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許他幾個兩年,為了覆仇,她狠下心腸留在皇宮,因為唯有留在皇宮,她才能更快的達到自己的目標,何況她還要查清娘親和宗政煦的事,還有綰妃的死都是個很大的謎團,玄洛身中劇毒還要遭受追殺,興許是宮裏的人下的手也未可知,因為除了宮裏的人,她不知道究竟是有誰想置玄洛於死地,不管玉貴妃是不是莫離憂的母妃,她都不能相信她,想了想,她面露悲戚之色道:“就算臣女醫術再好,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玉貴妃疑惑道:“難道玄洛公子已經病重到……”她想著又覺得這樣問不妥,轉口道,“如意,事在人為,你切不可灰心。”

如意苦笑一聲道:“娘娘,非臣女灰了心腸,實在是臣女找不到醫治的法子。”

皇上嘆息道:“既如此,朕倒不忍將你賜婚給他了。”

如意道:“皇上,若臣女是朝三暮四,見異思遷之人,想必皇上也未必能安心讓臣女做皇上的貼身女醫官。”

“你倒是個癡心的好女子。”玉貴妃眼裏湧出無盡讚賞之意,“本宮原還不知皇上和太後為何這般看重於你,如今可算明白了,你的性子不似尋常女子那般扭捏,就算是談及婚事,你也能坦然處之,本宮倒喜歡你這大方的性子,若問這世間有幾個女子敢為自己幸福爭取的,你沈如意就算上一個。”

如意不知玉貴妃話裏之意究竟是褒是貶,因為她的話可褒可貶,在這講究三從四德的朝代,尋常女子若聽到婚事早羞的掩面而走了,哪裏還能當著外人的面高談闊論,她的這番言論往好裏說是直接大方,往壞裏說就是離經叛道,若不是她有幾分了解皇上的性子也不會說這些話。

皇上看中她恰恰是因為她的敢言,不僅敢言還會言,想必她說了這番話,皇上再也不會另作他想了,她自所以把玄洛的病情說的那樣重,一是怕皇上要召見玄洛,叫禦國夫人擔憂,最重要的事,她雖然可以相信莫離憂,但不能因為莫離憂就可以完全相信玉貴妃,這宮裏不管是誰都有可能是追殺玄洛的兇手,因為玄洛是皇子,倘或玄洛回宮,依皇上對綰妃的思念和珍愛,玄洛必然會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就算玄洛無意於皇位,也會有人下手,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她只說玄洛病重,想來可以令那些欲謀害玄洛的人暫時松一口氣,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保玄洛安全。

至於玉貴妃也算是綰妃最親近的人,玄洛遇刺與他的身份不無關系,不然以清平侯溫吞的性子也得罪不了什麽人,而能知道玄洛身份的人,又想謀害他的人,除了宮裏的人,她暫時還想不到有其他人,她曾經細細想過,這宮裏人最有可能的便的是皇後和玉貴妃,再者便是幾個有野心的皇子,在沒有弄清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時,她必須要小心謹慎。

想著,她恭謹道:“娘娘言重了,如意不過是個尋常女子,所說的每一句話不過是由感而發,憑著一顆真心罷了,況且皇上是個最賢明的君王,娘娘又是個最善解人意的娘娘,臣女才敢大膽直言。”

皇上笑道:“玉兒,你聽聽,她如今可把朕跟你都誇上了,若朕再怪罪她的大膽直言,倒是朕的不是了。”

玉貴妃臉上露出微微淡笑道:“怪道離憂在臣妾面前誇她好,如今竟連臣妾也喜歡她了,只可惜了,做不成媳婦,臣妾只能把她當個閨女待了。”

“既如此朕明兒就封了她做個公主。”皇上又道。

“臣妾自然沒話說。”玉貴妃笑道。

如意跪下道:“臣女已得聖恩垂顧,萬不敢再令做它想,還請皇上收回臣命。”

玉貴妃笑道:“莫不是你不想做本宮的閨女?”

如意道:“臣女何其有幸能做娘娘的閨女,只是臣女入宮不久已深受皇恩,如今又得蒙娘娘垂愛,臣女自是歡喜,只是常言道‘樹大招風’,皇上和娘娘必能明白臣女所憂之事。”

皇上忽想到皇後暗害如意之事,焉知不是自己和太後太過看重如意,而讓她惹了麻煩,他想想點頭道:“如意所慮極是,朕讓你入宮,只是想讓你安安穩穩的做好女醫官,倒不想將你置入風口浪尖之中。”說著,他看向玉貴妃又道,“你若疼她,想當她是個閨女只在心裏疼便罷了。”他搖了搖頭又笑道,“朕沒說來一個媳婦,倒為你說來了一個閨女了。”

玉貴妃笑道:“臣妾的閨女自然也是皇上的閨女了。”說完,她從皓腕上卸下白玉雕絞絲紋手鐲輕輕套在如意的手腕上又道,“既認了閨女,權當這是見面禮了,明兒皇上就要為你指婚,雖不是現在就出嫁,但我也該為你準備著些首飾衣物以備你定婚時用,待日後你出嫁之日,我再為你準備嫁妝。”

皇上調侃道:“你這個現成的母親做的倒挺稱職。”

玉貴妃接口道:“這孩子是個無娘的,臣妾既把她當閨女來疼就不該是嘴上說說,不然它日皇上又怨怪臣妾空口說白話了。”

如意笑道:“臣女多謝娘娘垂愛。”

玉貴妃笑道:“是我該多謝謝你,若不是你皇上也不得這樣高興,日後在我面前你也無需這般生分,這會子時候也不早了,你今兒晚上就要離宮,我需得趕緊回去準備準備,就先回去了。”

如意又行了禮道了謝,玉貴妃方離開了正安殿,外邊的雨越來越小,但還能聽得屋檐上水滴落在青磚地上,啪嗒嗒的響個不停,玉貴妃擡眸望著天空卻是一片渺茫,那片陰暗而灰白的雲仿佛織就了一層濃重的暗色雲紗,叫人看不到清明的天空,不知覺的兩行清淚緩緩落了下來,濕了臉頰,淚沾衣襟。

她知道皇上的心已離她越來越遠,就算她強求皇上陪在自己身邊也是人在心不在了,今兒她談一曲《鳳求凰》,皇上明明聽的心不在焉,她的心被揉碎了,那過去的恩愛早隨著依蘭朵的進宮而化作一堆泡影,那泡影在空中散滅了,即使依蘭朵不在了,她也不能再重新織就新泡影。

她心生悲涼,卻嘆一聲無緣長留君心。

她離開之後,正安殿內獨留下皇上和如意,高庸依舊是恭恭敬敬的立在殿門之外,本來他極為擔心皇上,因為皇上離開宗政府之後臉色極為難看,他不知道晉西王跟皇上說了什麽,皇上會那樣悲傷,他甚至看到皇上的眼裏有淚意閃過,雖然稍縱即失,可他還是看到了,剛聽到殿內傳來一些笑聲,雖然那笑聲很淡,他的心也放松了幾許,忽又想到今晚福瑞郡主要離宮,他又覺得頭大了,只嗐聲嘆了兩口氣。

如意奉了一盞茶給皇上,皇上不急不徐,淺抿了一口,殿內的氣氛忽又沈重下來,剛玉貴妃在皇上不想提及孩子的事,就算在如意面前他也不願提及,可他心裏種下了一根刺,他還是想弄清楚,他幽幽的問了一句:“如意,你可知道滴骨驗親之法?”

如意心中疑惑,好好的皇上跟她提起這個做什麽,她正色道:“在宋代著名法醫學家宋慈將滴骨驗親法收入《洗冤集錄》中,謂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來認親生男或女,何以驗之?試令某乙就身刺一兩點血,滴骸骨上,是的親生,則血沁入骨內,否則不入。俗雲”滴骨親“。”說著,她頓了頓又道,“只是臣女並不以為然,滴骨驗親之說實在不太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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